合伙指南 | 作者：李立律师

这是李立律师博客和合伙指南公众号第1286篇文字

股东从公司提款，就是抽逃出资吗？说个被告昏迷不醒却胜诉的案子

来律师事务所的客户，按业务可以大致分为两类，一类是诉讼类的，一类是非诉讼类的。

其中，诉讼类的客户，要么是准备打官司的，要么是被别人打官司需要应诉的。这类客户，假如没有法律经验的，那么基本上会问一句经典的话：

“这官司能赢吗，有几成把握？”

这其实是人的本性，追求确定性的本性，很正常。

但人不能由着所有的本性一直带着自己走，我们常常需要理性的分析和判断。

在“民事诉讼”这件事情上，很多时候，“确定性”是依靠过程中的努力来达成的。这个过程，包括诉讼前的准备、诉讼时的安排、诉讼时根据对方提供的主张和证据合理应对等等。在诉讼前第一次咨询律师，就想做出一个确定性的结果判断，对事实而言是不理性的，对律师而言是不道德的。

理解和勇敢地面对不确定性，不仅是应对诉讼应当有的基本态度，而且也是处理非诉讼法律事务的基本态度。

有这么一个案件，上海法院审理的，一审被告在诉讼过程中就面临着这样的不确定性，但通过努力最终取得了胜诉，一审和二审都胜诉了。

对一审被告来说，这个案件的不确定性，在诉讼前就已经非常大了，因为其中一名核心关键的被告已经昏迷不醒半年了，根本无法为诉讼提供任何证据、信息和支持。

案件大致情况是这样的：

1. A公司，最早的股东是一对父女，以下简称为“张父、张女”。注册资本50万，父女各25万。
2. 2020年的时候，张父将其所有的50%股权都转让给了他人，退出公司股东之列，公司新增了3名新股东。
3. 在上述股权转让变更登记后不到2个月的时候，新股东控制的A公司向张父和张女发出了一份书面通知，大意是：公司发现张父和张女2001年的出资款50万元已于2001年8月17日、8月20日以现金方式全部提取，公司认为该行为构成抽逃出资，要求在收到函件之日起二十日内返还抽逃出资款，逾期不返还，则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。
4. 随后，A公司召开股东会会议，以张女抽逃出资款并拒绝返还为由，做出股东会决议，解除张女的股东身份。张女在股东会决议上备注：本人并未抽逃资金，本次股东会议程序和内容均违法，本人不认可股东会议的内容。
5. 张女拒绝就解除股东身份办理登记变更手续。于是，A公司起诉到法院，请求法院判决认定解除张女股东身份的决议有效，并判决张女配合办理变更登记手续。

当张女拿到A公司的诉状时，面临了一个巨大的障碍和不确定性：当时主要控制和经营A公司的张父，已经因病昏迷不醒半年了，只有张父有可能拿出最直接的证据来说明款项的具体用途，而张女并不掌握这方面的具体信息。

但是，张女最后打赢的官司。她是如何做的呢？

一是在代理人的协助下，理解和明白了民事诉讼证据认定规则的具体内容，并不是只有直接证据才有用，间接证据在某些情况下仍然有证明作用。

二是理顺证据提交的思路和逻辑，按照需要证明的主张来取证举证。

张女向法院分别提交了以下证据：

1. 2001年，A公司取得某地块的土地使用权的合同文件，使用费60万元；
2. 2001年起，A公司在取得地块上建设房屋的资料；
3. A公司将该地块作为实际经营地的证据。

张女在向法院陈述时，强调在2001年时现金交易仍然非常普遍，这一点也得到了法院的认可。

依据上述证据和陈述，一个“证明链条”组建了起来。张女认为：当时现金交易普遍，张父从公司提款50万元，是用于公司取得土地使用权和建造房屋，并不是抽逃资金，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。

这个主张被一审和二审法院认可了。

一审法院认为：A公司成立于2001年8月7日，资金取现时间为同年8月17日、20日，间隔时间很短，结合同年7月31日被上诉人公司对外签订《土地使用权协议》且后续陆续建造房屋等情况，在原告无法就上述经营行为的资金来源作出解释的情况下，张女关于系争钱款用于公司经营的主张更具合理性。据此，可以认定取现行为并未对公司权益造成实际损害，不能认定为抽逃出资。

二审法院认为：

1. 张父张女2001年取现的同年7月，公司对外签订《土地使用权协议》且后续陆续建造房屋，上诉人无法就上述经营行为的资金来源作出解释的情况下，一审法院认为系争钱款用于公司经营的主张更具合理性，认定取现行为并未对公司权益造成实际损害，张女张父不构成抽逃出资，并无不当。
2. 假设张父张女构成抽逃出资，上诉人继受的股权也没有实缴出资，上诉人无权表决解除张女的股东资格。

间接证据之所以能够起到作用，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通过逻辑、生活经验、证据规则这些东西将证据串联起来。不确定性总是存在的，关键是如何做去增强其中的确定性，而不是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就下最终的判断。